时维中华人民共和国六十年，岁在析木，月旅蕤宾。羡林先生道席溘逝于京，凶耗骤至，闻者恻怛。余尝治佛学，攻梵文，私淑先生有年。每观其文章，淹博赅详，体大思精，别出机杼，不主故常，启余心智，裨益良多。观其为人，则光风霁月，磊落嵚崎，有至真之性情，至大之胸襟，不为虚名浮利所羁絷，于晚学后进，亦多奖掖提携。先生之学术，自不待多言，所谓有学术之理想，有理想之学术，先生之谓也。先生弱冠之年，便有文名，后涉笔成趣，创获佳篇无数，文中时见性情，而笔触空灵，读来若兰桂之馨，沁人心脾。子曰：“君子不器。”而今之学者，常自囿于方寸，拘挛于琐屑，得一小结果，便自足自喜，是故专家层出，而大家杳绝。又或长于治学者，而劣于文章，善为文章者，又拙于治学，文章学术并重于当世者，岂唯先生乎？又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盖以学术为梯媒者，古已有之，于今为烈耳。先生则不然，世人常欲尊其位，美其名，而先生固辞之。为学苟为名利，与通财鬻货者何异。学界群小，今汝观先生之立身行事，其无愧恧乎？呜呼！五四一变，道统沦丧，斯文不振。前有静庵沉湖，后有陈公饮恨，浸渐至今，学苑凋零，唯留先生之栋梁榱桷，而今奄弃，从先贤于九原，哀哉惜哉！余不揣谫陋，今欲以秃笔为先生铭德纂行，聊寄缅邈之思，申罔极之痛！
其辞曰：
季札高谊，延陵挂剑。季布重诺，千金一言。世德骏烈，夫子其胤。克绳祖武，光耀墙仞。生丁末造，早岁清贫。弱不好弄，长实素心。少有奇志，为学不辍。黉门翘楚，才学卓荦。负笈泰西，寝馈十载。博洽诸语，怀宝归来。执鞭庠序，传布薪火。沉酣竺典，屡有硕果。士行玄奘，开辟在前。夫子赓续，译述百千。襟抱高远，涉猎多方。出入文史，傍通经藏。年届耄耋，勤勉不止。探赜索隐，厥有糖史。谦谦夫子，卑以自牧。三辞浮名，虚怀若谷。寿比彭聃，将及期颐。竟不假年，驾鹤而西。贤人星陨，智士石坼。我辈凄惶，谁继遗辙。载瞻九容，载思懿范。顿首再叩，是文以赞。
谢林君谏果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