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水秋行

九月初一日余自江宁经溧水再经白马至溧句交界，探望裴兄弟及许兄弟父母。沿途稻香树秀，人忙花开；远山近水，岗峦迭伏。秋光甚美！

《万历溧水县志》又载《金陵志》述溧水风土俚情云：溧人不信巫鬼，不重淫雌；畏法奉公，各守其分，安业重迁，尤好文学；承平时儒风蔼然，为诸邑之冠。又援《正德志》曰：民勤而力稼，士重而多介。再曰：市廛衣冠萃止而雅，有朴素之风。

余今再至溧水，深入交边，作客于友弟之家，从游于山田之野。但见稻灌浆而香，水知秋而清，村庄错落，远山重叠，农夫耕于野，村姑作于田，始觉前人所言不谬，溧水真乃江南人民勤朴，鱼米丰稔之乡也。

酒酣饭毕，裴兄弟引余出其家北行，行走于阡陌道路之上，饱览村外之田园风光。余虽酒醉神迷犹兴致盎然，大有高歌长啸之意。然则，惮于招惹野犬狂吠不敢造次而已。

时天高云舒，风淡气清，不溽不寒，真乃远足之绝佳之天气，不遇之时机也。是以余与裴兄弟前后相随，左右相语，不觉已行数里，而丝毫不觉疲惫。

   间或驻足清水之畔，赏游鱼以石投之，观其倏忽而散；间或徘徊于野竹苍芦之旁，看苍穹无极，感暮秋之凉，处士之悲者也。间或留步稻田之陌，捻其穗而把玩之，闻其香而神往“稻花香里说丰年”之韵；间或出入荒屋废院，叹柿熟而无人摘，人至而鸟巢空，发时务变幻无常，无处不是凄凉所在之感慨；间或至乡间佛寺，捐资燃香礼拜，稽首问佛问我；嗣后则顶礼于诸佛菩萨，问询于诸年迈善行老人，便得有关此平安寺之掌故，大长我等风土之见识。出平安寺则到一荷叶塘，此无人野塘，不加修饰，粗拙天然，此予人之亲切之感非所谓人工园林可比也。

裴兄弟兄弟令尊慈严，质朴好客，明德善心，我至则茶水俱备，叙则敛颜而听，去则雏鸡新蛋，盈手而归，此正溧水民风朴素之证也。然余恐酒醉失礼，经过许兄弟家却未入，至今引为憾事，内疚不已。

归来后，检索《万历溧水县志》。余则深以：“夫为人者百年而后以事名，为士者百岁而后以文传，盖不谬也”为是。夫江南民风如许，而吾等为人如此，岂不有愧于前辈先贤，而负罪于来世后辈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