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前石刻认南朝1:三访梁建安敏侯萧正立墓

余曾两访梁建安敏侯萧正立墓。其一,在华历甲申年二月廿一日,其二,在华历丁丑年七月初八日。

甲申有记,记曰:“余于正午时一刻,乘车8路车,至淳化……步行数里,在一村田见一老丈……辞老丈而东行,不期竟至梁建安敏侯萧正立公神道。余知此公石刻乃以“一柱(华表)正书顺读之,一柱正书逆读”闻名于世。甚喜。”

“神道在乡间小路右侧,南北向宽丈许村溪旁,阔数十亩荷塘之中。有两辟邪相向对望,不觉数千年耳。余不得径自向前,只得南行过桥。桥如卧虹,拱横河上。桥南则一农家院落,桥东则数十家比邻而居。余知此刘家边村是也。惜只留空屋墟院,房门窗户皆不全。惟有扒屋运砖,捡拾破物者数十人。盖此村住民已外迁。余边行边思量,不觉已至荷塘前也。奈两辟邪俯卧塘中央,亦无路可通。余无奈,仍往西行,由是得见神道之两华表。近以观之,蟠螭底座,只有形似而已。柱上瓦棱已不堪分明,字迹漫漶更不可识,甚为可惜。神道四周均已沦为工地,余甚忧,恐他日彼为工厂机构所淹没也。”

其二,余经陈武帝霸先万安陵南下,穿104国道而过,南行数里,竟至迷路,问数人不知刘家边所在,余亦遗忘。时烈日当空,天气酷热,余不耐,是以抱憾而返。

今日余决定再访刘家边,探视萧墓石刻。候车时,余求教于一摩的司机,其告余曰:乘8路车,高庙站下,南行数里,可矣!余谢别乘车而去。过上坊后,瞬即至高庙。余沿一阔道南行,时天气犹热,三五里不见人车,偌大天地属余一人也。时路边有景观石榴树数本,花开红艳,美绝至极,余持摄以留存。

至月华路,经一简易棚户住区,问路于拾荒老人,竟对以不知。示余问以对面屋一老妪,妪亦对以不知。未已,一择菜老人,闻声而至,告余曰:南行,过桥即刘家边。现已拆迁,地貌大变,恐不复可寻也。余致谢以别,不肯半途而返也。

余所行之处,乃一片撂荒之地。此种荒地废垣,江宁尤其多也,吾不知其故,惟觉可惜。荒地虽荒,然则草深没腰肢;废垣虽废,然则杂树掩映犹有村也。时有三尺之高,无名之草,所开白花甚繁,甚艳,虽无香气,但野花犹有其别样妩媚。余留恋忘返,叹终日生活城中,不近泥泽,疏远自然,昏昏然不知人之何以生,生以何以乐也?

未几,菜园老人所指示之路桥已在眼前也。然此路桥竟是宁杭高速过河之桥,车行迅疾,不可越而过矣。余不得不思继续往东南行,寻立交桥而过。孰料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今日亦“我到山前必有路”也。有一小道,竟然直通桥下,虽非正路,亦堪低首而行。余大喜过望,径直前去也。形色匆匆,不意竟些许内急。余不得不旁顾,竟在蛇道之侧,发见一河沟,沟内菖蒲芦苇竞绿,杂草细水交织。余解衣舒带,大快淋漓(浪游山水,寻一无人处便溺,余之所好。有做贼脱免侥幸之乐,以余之经验,有此同好者多矣)。草喜甘霖,蒲苇笑摇,在此僻静无人处,天然之茅厕,入恭解手,不亦快哉!惟不知高速路上车中人等,知不知我作什事,笑不笑我作斯事也。

过桥后,即到前文所记之桥。桥四周则建筑工地,基坑深可数丈,上书“危险,无靠近”。然吾不得不经险地而赴胜地,历迷途而尝夙愿也。

此地已大变。当年院落屋舍尽皆无存,荒草漫野,凄凉盈地,无路可走,无迹可寻。余只得践踏衰草,开辟道路。来到荷塘,已枯无水矣。偶见残荷分布,绿草满池。虽保护碑已不见,但两辟邪余可近前抚摸而观矣。此王侯墓前辟邪,体似威猛,貌则柔顺,对立千年,守望不已。余不知两石兽孰雌孰雄,是否夫妇?抑或双雌闺蜜;抑或双雄挚友?惟觉千年对望,日久生情,若有灵性,必震惊天地,涤荡人心。

荷塘西方原本良田一处,拾步可至两华表石柱之前。今则不然,田已不存,已淹变成数亩深塘焉。偌大河塘,东则芦苇夹岸,绿叶白荻,蔚为可观;西南则菖蒲半塘,盈盈一碧,惟北边一湾清水,倒影岸岗,反射高天,俨然江南绝美意境。惜人迹罕至,惟我得之。

余辗转跋涉,走到两华表石柱近前。时日在当空,天蓝云白,风微水扬,余鞋内袜上,碎叶草粒,时有触动;华表近前盖属湿地,泥泞不堪,余胯以下鞋裤尽湿,然兴致不减。

左右逡巡,恋恋不去;仰视俯摸,不能自已。华表以东,则菖蒲草荡,余抬腿提足,两手分路,挪移向前,竟至荡中,水则没膝,菖蒲则没颈,四股生寒,内胆生怯。时有野鸭惊起,成队而飞,呱噪戛戛,追逐盘旋,余一惊一乍,骤然欢喜,此景已多年久违,使吾复以江南公子自居也。小便一通,付此偶遇美境,志余不虚此行是也。

拾步而返,步步惟艰。盖神怡体疲,心爽身惫也。过海事学院,经金陵协和神学院大门,竟然至龙眠大道某车站。

观站牌方知此处有6路、大中线可直达吾家。余则悔当初莽撞,未经查询,凭直觉以往,假步当车,绕行数十里。然则,余在车上则释然,自语曰:设若凡事准备,谨小慎微,气力省而沿途美景不可得,偶然发见不可得,发见之乐不可得。吾之为我,不取捷径,直道而行,得之吾幸也;不得吾命也。此三访萧公石刻之事可证。

按:

    梁建安敏侯萧公正立事迹

南史记载:正立字公山(文帝嫡孙。临川靖惠王萧宏第五子也,堪称第五王子),初封罗平侯。母江有宠。初,正仁(宏之长子,早卒)之亡,宏溺情曲制,以正立爲世子。正立微有学,宏薨后,知非朝议,表求让兄,帝甚嘉焉。诸侯例封五百户,正立改封实土建安县侯,食邑一千户。后位丹阳尹,薨,諡曰敏。子贲嗣。

贲字世文,性躁薄。正德(宏之三子)爲侯景所立,贲出投之,专监造攻具,以攻台城,懺舳目。南康嗣王会理谋袭景,贲与中宿世子子邕告之,贼矫封贲竟陵王,子邕随郡王,并改姓侯氏。贲爲宗正卿,子邕都官尚书,专权陵蔑朝政,居尝昼卧,见柳敬礼、萧劝入室驱之,贲惊起乞恩。俄而贼恶其翻覆,杀之。

注:

①萧宏:字宣达,奉临川靖惠王,文帝第六子也。长八尺,美须眉,容止可观。武帝四年,都督诸君侵魏。巨集部分乖方,多违朝制,闻魏援近,畏懦不敢进,停军不前。魏人知其不武,遗以巾帼。北军歌曰:“不畏萧娘与吕姥,但畏合肥有韦武。”此于司马公笑领诸葛巾帼之辱,大不相同也。纵恣不悛,奢侈过度,修第拟于帝宫,后庭数百千人,皆极天下之选。所幸江无畏服玩侔于齐东昏潘妃,宝屧直千万。好食鰿鱼头,常日进三百,其佗珍膳盈溢,后房食之不尽,弃诸道路。江本吴氏女也,世有国色,亲从子女遍游王侯后宫,男免兄弟九人,因权势横于都下。宏以介弟之贵,无佗量能,恣意聚敛。库室垂有百间,在内堂之后,关钥甚严。性爱钱,百万一聚,黄牓标之,千万一库,悬一紫标,如此三十馀间。帝与佗卿屈指计见钱三亿余万,馀屋贮布绢丝绵漆蜜紵蜡朱沙黄屑杂货,但见满库,不知多少。宏又与帝女永兴主私通,因是遂谋弑逆,许事捷以爲皇后。宏性好内乐酒,沈湎声色,侍女千人,皆极绮丽。慎卫寡方,故屡致降免。

②萧正德:正德字公和,少而凶慝,招聚亡命,破冢屠牛,兼好弋猎。齐建武中,武帝胤嗣未立,养以爲子。及平建康,生昭明太子,正德还本。正德志行无悛,常公行剥掠。并曾叛梁投魏,附侯谋逆。正德妹长乐主适陈郡谢禧,正德奸之,烧主第,缚一婢,加玉钏于手,以金宝附身,声云主被烧死,检取婢尸并金玉葬之。仍与主通,呼爲柳夫人,生二子焉。并有抢占他人雉媒,碍以舆论压力归还之事。

江南十一郎点评:俗谓“虎父无犬子”其实不然。正立有让爵之德,贲则有“出投叛逆,常为贼目,专权翻覆”之劣,性噪薄如此全无乃父风范;而有其乃祖(萧宏),乃兄(正德)之偏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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