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卜居,必佳山好水,或林泉幽谷,或原野平川,求人与自然相融也。今之住宅,皆为成品,欲觅通天接地处,惟望楼兴叹耳!癸未之春,偶得小院,绕屋空地,达室内三倍之阔;不胜惊喜,了我造园之夙愿,遂鸠工庀材,焕然一新。
小园既成,迁居入住,新居命名为“转阁”。转者,两者衔接处也,其意有三:一谓此地处小区东北转角,兼旧房改造转手所得,据实相告;二谓此时主人年逾不惑,命途近半,当为生涯转折点也,却名利,淡浮华,繁事渐轻,趋而内修。三谓天地苍茫,渺无所终,时刻起止,随处转折,略有觉悟,转即当下。
园中梅影竹韵,摇曳添姿;树上雀鸟欢歌,顾盼生情。书房通透明亮,幽香满屋,有丈二原木书案,兴来挥毫泼墨,不再局促尴尬。客厅窗户洞开,巧设天井,南辟双门,北砌半墙,地铺青砖,墙围竹篱,内置小景,平添禅意。得联句“埤垣阻尘嚣,此间自有小天地;双门迎世界,何处不存大乾坤”。
时至盛夏,蝉声聒噪,闲居转阁小园,却得清凉世界。
每日晨起,园中溜达,修剪繁枝,浇灌盆栽;南庭开阔地,邻墙挂箭靶,拉弓试射,活络筋骨;无人相约,闭门不出,间或有事,网络沟通;事毕,采摘园中薄荷尖入茶,于玻璃壶冲泡,满眼翠绿,一腔清凉,实乃解暑佳品。
读明清闲逸小品,随手翻阅,遇妙语佳句,即刻铺毫书写,张于壁间,或点画于扇面,补录心得体会,随手在握,轻晃慢摇,格外有所得焉!稍有疲倦,则起身漫步,北面幽寂处,掘池种莲藕,正午烈日当顶,树下微风拂面,池边观鱼戏,如浴如泳,周体清凉,而不知有炎夏。
巳时水果申时茶,凡瓜果蔬菜,必顺应节令,以当地为佳。最喜文火煨粥,煮新鲜荷叶,清香异常;午间酌饮三杯,于凉椅小憩片刻。树下听蝉鸣,如高山流泉,倾泻飞溅,叮咚有韵;干道篱笆外,车水马龙,亦化作山涧涛声,跌宕起伏或急或缓,倘瞑目遐想,则欣欣然,如在山林。
小园坐卧,随日头而变,清晨向东,可见朝阳,下午居北,背阴得风。夏日绵长如小年,旧书重读似佳酿;日头偏西,对面楼群,霞光刺眼,裸露暴晒,而居转阁小院里,午后即在阴影中,宛若两个季节。居家方位合太阳走向,自然冬暖夏凉,此刻方悟古人讲究风水之奥妙。
夏夜观星斗流萤,城市之中,难得一见,而蛙鸣与蟋蟀,却属寻常小夜曲,庭院池塘有蛙鸣协奏,卧室墙根闻蝈蝈呢喃,更喜窗上夜色,昏黄灯影如云外满月,勾画一幅动态水墨,树叶枝桠皴擦点染,四季变幻美不胜收,可闭目推敲一二联句,偶得佳构,随枕边纸笔记之。瞑目漫想,思绪飘浮,迷糊之间,悠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