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筱萸列传

郑筱萸者，闽越福州人也，甲申（民国三十三）年生。少而敏，多机谋，与人交，俯仰唯利。癸卯（共和十四年）科举复旦，入沪攻读。乙巳毕业赴杭，为药厂杂役，十年颇不得志。一日闲步西子湖畔，见一道士，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心好奇之，作礼问答，道士见萸，端详良久，乃曰：“观尔面相，天庭饱满，地阁坚固，印堂紫光，华盖祥云，富贵不可言也！若能一心向善，则可为民造福。然边地隐陷，军门黯然，武库消弥，高殷塌陷，天狱错位，内府不端，日角倒悬，恐有八八不虞之患。”萸闻言，心甚怒之，曰：“仙人何先褒而后贬？摸骨相面，乃无稽之谈，孰夫信哉！莫非诈我银两耶？”道士云：“小子不纳贫道忠言，必入歧途，愿好自为之。”言讫，飘然而去。
    萸返舍中，思道士之言，将信将疑，或以为平步青云，在此一举，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也。旋即酬重金，疏通有司，得浙工会闲阙，虽搜刮不丰，然比从前，已判若天壤，至此胸中积郁稍平。萸天生聪敏，妻逸而贪，夫妇左右逢源，金钱铺路，打通关节，甲戌（共和四十五年）升药局伺郎，戊寅迁药监御史，主天下药业制造，司海内歧黄宝典，权倾朝野，威震八方，定神州造药之规矩，揽六合经营之大权，行贿者车水马龙，求谒者朝至暮归，萸堂前接见，妻庭后收礼。造药利润，三分天下萸有其一；炼丹股份，五分资本萸占其三。随令四海之内，药价暴涨，病患药贵，无治而死者不可胜数。有子卖身医父者，有父卖肾医子者，有夫妇无钱买药自尽者，萸荼毒生灵，民渐多有怨恨。
    有高纯者，湘人也，执业药剂，发楚药滥造，萸伪允诺，阴使心腹陷纯，纯累达京告状，而数遭萸恐吓，诉亦败，判：弗予受理。纯多年疲于奔波，生路尽杜，几欲绝望，然终不改其志，夙兴夜寐，誓弹国贼。乙酉，国中药案迭发，死人无算，人心惶惶，民有病不敢用药，坐以待毙。萸之劣迹略现，其势稍顿。丙戌初，监察御史累接举报，控萸渎职败德，残害生灵，上闻之，龙颜震怒，圣谕丞相，着刑部大理寺速查严办，会京兆伊共审此案。萸门徒众多，党羽遍及海内，经营数载，盘根错节。然正邪不两立，监察御史，刑部尚书，九门提督，办案循吏，大内高皆手奉旨侦缉，剥茧抽丝，慎察密筹，欲擒故纵，长线抛就；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萸之丑类，纷纷落网；贪渎之辈，终日惶惶；为各保性命，竞相指证萸之罪状。丁亥夏，案随结，查：萸渎国法，实系巨贪，妄改圣律，肆篡药典，鲸吞蚕食，侵占国产，危害生灵，天怒人怨，王法无情，其罪难免。判：斩立决。籍没家产，妻子充役，余党候审。萸临刑曰：“贪妇骄奢无度，害我性命，甚悔。”随即就戮，天下称快，爆竹直达云霄，百姓皆乎万岁。
    太史公曰：吾闻贪官无耻，小人无义。圣人教化，大医天成。司中国之药业，关乎众生之性命。然萸见利忘义，天良尽丧，以人民生命为儿戏，视天下苍生如草芥。贪渎无厌，专以敛财为己任；道貌岸然，务行奸巧惑朝廷。夫贪妇随，父渎子敛。国法岂容此恶魔，人民何遭此鬼蜮？拨云见日，树倒狲散。萸多行不义，而法网恢恢，可为后来者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