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先生千古
二零一五年六月,后世小子谨以款诚敬慕之心,再拜昌黎先生之灵曰:
基少年于痒序中知先生之名,教科书载先生以文章显,彼时基粗通笔墨,未以文章为事,意先生徒上古一文人耳。后十余年,闲居翻览古籍,时时见先生之名,始知韩非、韩愈,以文章大有名。吾于韩非之文,一见则喜,反复背诵三四年,深为折叹。而读先生之文,不甚合于心,稍观即释。又数年,读书渐多,合心者盖寡。复读先生之文,其出言立意,似出众人之上,汲汲数月,始惊佩叹不如。千古四家,非寻常可及也。
予观先生之文未必皆善,而妙篇千古传颂。质胜于文者,乃所谓“以文载道”欤?大道浩瀚,非吾能揣也。吾初学古文,读八子之书,以为成之甚易,十年可就。倏忽十年,取而观之,又觉复读十年,犹未必能至。而悟知上上之文,其意境气概,在文章之外也。
尝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公幼年早孤,颠沛于途,位列朝班,屡遭贬黜,大则危身,小则累心。妒于人者,或风之摧,困于天者,非“天将降大任,先苦心乏身”之类?如此,则先生可与舜、傅说、胶鬲、管夷吾、孙叔敖、百里奚侪矣。今之阅古籍,为文章,志欲匡当世、救积弊、与先生并者,身未操畎亩版筑之劳,心未有幼孤世乱之痛。睹百姓之苦,不能奋一书于朝;见人主之惑,不敢谏一言于君侧,况读书之勤,难及先生十一,而欲建先生之功业,其可得乎?穷达由天,勤勉在人,公谓柳子厚不斥,则文不能自力以传后世。察公之意,文章传千古,优于荣身显于朝,先生得其所矣。
孟子拒墨,先生攘佛,以其论背义迷离,怪诞难信。而公难于孟子,何则?拒墨与人斗,辟佛与神争也。公之《论佛骨表》文辞恳切,忠义弥著,与日月相辉映,唐之天下,一人而已。汉后文骈俪,举世耽溺,士庶大夫蹈之不倦,幸二先生扶攲,后世弗尽陷之,受其赐者,不可以百千数,譬诸禹之治水,虽劳一时,泽披万世。今世文章凋落,乏能之者,文之危殆,若悬丝发而炙炭火,朝视尚存,夕不知其处,宜天下之呼先生者众。先生不可复得,师先生者时有闻,设得其人,古文不至湮没,亦先生垂教示范之功也。
悬隔千载,略陈心迹,愈前呈文,徒增笑耳。俾先生知之:千年之下,有想慕先生者,先生不朽矣。基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