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偷贼书

奉偷贼书

某顿首恭白贼兄足下：　辱承厚爱，半月三至，举家惶恐，失于迎送，不胜悚惧之情。

吾乃野民，素未躬亲显赫，交不出乡里，亲未有侯伯，大人之流平昔所未知，然于贼兄之行径幼即熟闻，经史多载足下师门名流：战国有如姬，宋时有时迁，北齐有祖铤，后汉有梁上君子，其余之月行高士，不可尽数。大者可以拯一国：小者可以裹枵腹，信陵、孟尝所深倚也。上考诸《史记》，下翻览《聊斋》，贼兄之祖师令名，几可与河岳媲久长矣。予年幼时，尝慕左右长物，与足下相仿佛，后有忤于心，稍改其道，弗能与足下共业。蠢拙之人，宜见黜于门墙，而执锹锄奔走于陇亩。乍闻足下不厌仆之清贫，玉趾枉顾，往来阡陌，掇取父母所植农食，感叹唏嘘，铭于五内。吾家所植葡萄，性味酸涩，皮核乖口。色虽黑紫，止适酿酒，弗堪入于君子喉舌，况时值八月，未能大熟，鸟雀越而不食，路人行而不顾，其贱之若此。足下不以飞禽路人之心相待，宝重珍视，遇以非常，此某所欲深报足下也。

足下之来不先通其姓名，去不辞以音声，其道如此，无足怪也。某欲识足下面目，行郊迎之礼，身赍重器，伏于草间。午不敢歇，夜不久寐，旦夕窥伺，恐失交臂。苟能执手问询，投壶燕射，接台甫于田畴，畅胸臆于顷刻，蚊蚋虫蚁，岂能却哉。屏息轻足，半月有余，而足下不果来，何相待之深，相逢之难也。今九月在望，采摘在即，足下再不至，则将会于明年矣。明年再会，又非吾之愿也。

兵欲为将，吏欲为相，足下营营其间，志仅存乎农野，不欲大有为乎？北有富室，裕而不仁，变诈诡谲，鲜耻寡信，足下往拜，可以正天道；南有赃官，贵而骄恣，重利轻民，弄权索贿，足下往拜，可以清吏治；东有强横，恃力欺众，坐夺肥甘，罔顾仁义，足下往拜，可以快民心；西有盗寇，蔑法偷窃，屡陷于刑，弗变其衷，足下可释不问也。

近闻言，乡里所产玫瑰葡萄，形色颇类吾家所植，其味甜美，人所争购，或有商贩以二者相近，故取之掺售以牟利。某然其说。寒门褊陋，难餍尊客，南北诸方，任足下骋足。若犹眷恋某所，甘于采摭，则吾之锹锄，非止用于耕耨也。无缘面晤，向往之至。言不尽意，惟足下幸察衷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