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问候——致章师景曙

阔别清颜,忽焉已久,门下一别已廿年矣。人生几何,堪此睽隔!怀思之积,当与太华俱高。每与二三子持杯对月,未尝不念先生,即先生高居独吟,当亦不能忘情二三子也。光阴如顺风之帆,瞬息万里。忆当年过从领教,常亲道范,斯厚幸矣。至今远韵素怀,犹宛宛心目也。却念别来,入境日劳,入趣日俗,入心日蓬,入人情日顾忌。回想以前相对清言,轩脱世谛,便如引首蓬莱,隔弱水三千丈矣。

犹记先生当年曾于某之作文批语中有言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此亦吾侪座右铭乎!逝者如斯,言犹在耳,而一事无成,良可痛矣。然目中得识如许名贤,口中得诵如许名文,胸中得增如许名理,皆先生有以致之,弟子已终身受用不尽矣,中心藏之,不敢或忘。惟入世以来俗务缠身,胸中戾气大增,乃至下笔为文,灵感俱无,已不复昔日之文思泉涌,可谓江郎才尽矣,方知吾固不可一日无先生也。
敬想先生,闻名遐迩,才高八斗。涵蚌胎于学海,卓尔超群;蕴鹊抵于文山,俨然孤秀。先生眼角眉际俱是晋人气味,一见凉骨,痴俗人哪得领如许清快?先生毕生以教书育人为己任,得天下之英才而育之,桃李满天下,此足可大慰平生,而于归隐后又纵意於诗酒文章之间,颇有古文人之遗风,虽云中仙子,未必有此清福,而况胸有丘壑者乎!足见天眷幽人。王静安先生曾云:“一代有一代之文学”,余以为一代亦有一代之学人出焉。今日之海宁,数风流人物,还看先生!先生身为海宁骚雅领袖,日夕以翰墨相娱乐,永葆书生之本色,使古学之不绝如缕,复昭昭于天壤,则世道之福也。想吾辈十年读书,正须留此本色,方不负齑粥中出来也。今之学人虽众,然与之言名利,则欣欣乐闻,与之言为己之学,多捍格而不入。相去不数十年,前辈风流遂无复继,不由令人大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慨叹。少陵云:“风流儒雅亦吾师”,风流二字,谈何容易。愿与有心人以敦厚挽浮华。先生才名甚高,更兼名士风流,不免易为人忌,先生於此一点尤须留意。古人云:“方今君子之破小人,不当以口舌胜之,而当以功业胜之。”此二语至言也,敢持以献先生。迩来先生主讲《海宁大讲坛》,余曾颇为留意,以为此乃一档雅俗共赏、不可多得之好节目,单以先生主讲之部分而论,当可与中央台《百家讲坛》相颉颃而毫不逊色,其有益於后学不浅也。仅以讲学论,放眼整个海宁即已无出先生之上者,余皆碌碌不足观也。有眼如天,有胸如日,有口如河,先生之大儒风采已於镜头中毕现无遗。当今之世,大雅真儒寥若晨星,有之,其必以先生为典型。超超越俗,如半天朱霞;矫矫出尘,如云中白鹤。先生经术深厚,才能十倍於弟子,弟子则巴人下里,是其本色。然弟子见贤思齐,多年以来,心慕手追,惟先生耳。弟子平素好博览纵观,性情亦有类於先生。师生之相合,盖因其性质有相同之点故也。今先生在上,弟子在下,所谓小巫见大巫,神气尽矣。每思吾师风采,不觉神越形超,惟愿来世亦可为先生之弟子。
桂华未歇,梧叶成荫,忆畴昔之教诲,慨聚散之非一,不知何时,得披瑶华聆玉屑也?尚欲洁诚求升宾阶,以观君子之风。而先通其缱绻向慕之意於左右,伏惟鉴之,不宣。门下鲁滨顿首百拜

赞 (5) 打赏

0

此文若合君意,请赏碎银嘉奖爱文言

支付宝扫一扫打赏

微信扫一扫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