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劬力之驽牛，在苍垠之青土。惜时运之不酬，婴虻虫而罹苦。效寡壮之膂筋，耘朝夕之畎亩。莳植稼穑，芟除稂莠。幼萌是听，参商是瞩。虽劳顿以形乏，恪忍德而益笃。
少焉，牛不胜扰，辍耕喟曰:“圣明弗福，靡攸存顾。黔黎多厄，嘉祥不驻。蕞尔蚋蚊，胡为悖忤？渟水旋生，寄躯害主。秽污是遗，精血是储。细吻锋锐，曲触龃龉。翼而不翮，浮而不速。上不戾天，下不蹈陆。滋垢育毒，实称邪物！讙哗万端，俾我沉郁。哀哀孤茕，休祲不预。盍相弃而去也？”
虻虫色愠，亟对曰：“于彼顽牛，拙尔弗虔。昏昏其目，不见巨贤。遂自太初，我祖兴焉。筹谟握机，凌虚侔仙。俯式泰坤，仰法景乾。英辩奕叶，谆化世传。下逮我躬，师道屯邅。于是引韶歌，披芸编，申达论，援宏篇，驱策以螫，授施以诠。刍豢抗首，小衄是痊。人皆抱智，文乃昭然。我勋何盛，清誉外宣。今尔自烦，率且不坚。靡有容受，半途息肩。质不克成，岂曰我愆？”
驽牛赧然不应，径还畴田。虻蠢蠢而欲随，忽风骤而止翔。忉孱翅之失振，杳惑音而不扬。岂挥餐以有餍，实自顾之未遑。特穷栖以匿迹，盖命浅而内伤。
於戏！虻之附牛，固性所由，将以自谋也。而诩为驱策之事，欲拟乎鲁国孔公之教、雅典苏氏之器，诚然不足置笑。然斯牛不堪讥诮，疲瘏卒显，宜当勉尔。
陈思酒友
乙未年二月廿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