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子嘉结社,延邀亲俦,余幸居其列。初,社名未拟。子嘉欲取诸《周易》,终难定选,率名之以“易社”。
每论与社友,仰观天文,俯察人事,莫不尽妙。然言及今之古道,辄喟叹曰:“慕之者无多,从之者盖寡。至若得之者,惟吾侪而已矣。”余意不然。
尝闻《易》曰三训:一曰简易,二曰变易,三曰不易。简易者,浅明之理也。集腋成裘,聚沙成塔,世人皆知。今百姓重教,龆龀即赴学,虽鲜出好古者,积之必有可观。同辈之从古者,或术业驱之,或致趣就之,上则宏于文辞,下则长于声蒙。仅余所识精诗赋者,不下百十人,况乎世之大哉!至于国士独步,邦彦鹰扬,先贤之有成者,曾不可胜计,何谓“惟吾侪得之”哉!
变易者,移化之理也。事数靡不有变,形化而物改,时移而境迁。故文意渐革,世道循进,莫能止焉。于是别派争举,异镳齐骈,力古而多尚新,工笔而不忘筌。近闻有“现代城市派”,遣藻奇谲,蕴旨精微,而称者寥寥。何则?拘执者实繁也。其人也,属论则式孔孟,奉词则摹苏辛,卒章无己片语,犹乃自美其文。韩公曰:“惟陈言之务去。”吾侪惜前功而却新学,是何异于珍朽木而弃幼萌耶?其失甚矣。
不易者,恒常之理也。纂统而不改其要,小学也;迭代而不动其骨,大义也。此二者进学之本,未可轻恝。故为文者先沐风操,后修训诂,发必中诠,言必合礼,世乃多之。芸编不可纵览,玄奥不可尽究,其知也无涯,其穷也亦无涯矣。吾侪徒诣其一隅,而颇以自得,讵欲废文乎?
余之习古道也,已历二载,犹且不识大义,不通小学。然而自矜辁才、滥充巨流,以致骄心暗滋、虚名外浮,德行之鄙,难堪卒言。余恐溺乎寸功,耽乎优游,因作序以自策。
陈思酒友
乙未年正月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