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笛轩对

       素笛轩对

       素笛轩，楚才女凌岚之画室也。凌岚清雅敏慧，尤擅诗文，更兼书画，常于此临风泼墨，挥毫于方寸之间；对月吟咏，寄情于天地之外，余不胜艳羡，尝欲亲临膜拜，把酒问对，一畅吾怀。
       是日，终遂吾愿，得往一观。登斯室也，唯见一砚，一笔，一扇，一书，一卷轴，一方墨而已。扇中一画，山水，茂林，孤舟，渔父俱绘其上，潇洒飘逸，纵横万里。余观之久矣，谓然叹曰：“楚楚秀外慧中，气象华高，赋诗文而名动士林，作书画则古意盎然，余不及也。然则观楚楚画作，多绘远山近水，亭阁飞鸟，丛云茅屋，彼皆古人常有而今时难觅之物；诗文则情丝绵长，伤春悲秋，偏重婉约，而不闻黎庶疾苦，万姓悲号之声，不见路遇不平，仗剑执言之事，似有临空虚蹈，为文自娱之嫌，却无体恤苍生，以笔为枪之意，以余观之，诚为憾事。岂不闻宋徽宗书画双绝，瘦金遗世而失天下，李后主词风绮丽，独步古今却终倾覆乎？由是观之，文以载道乃千古至理也。为文者，当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自警。”
      凌岚愀然，思忖良久，正色曰：“公言差矣。佛家有云，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君既知文以载道，岂不闻二程有言，道外无物，物外无道，体用一源，显微无间。余以为文通此理。何者？人有千般，文亦万种，焉可同日而语，等量齐观乎？文者，传道授业，达人知命可也，遍数兴亡，涕砺自省可也，表情达意，缠绵悱恻亦可也，此谓殊途各异，无碍天道之自现；江流百转，终做大海之波涛。反观徒念文以载道者，宋明之季，渐成满口忠义，满腹奸邪之徒，尸位庙堂，党争频仍，被服儒雅而谋私利之实，蝇营狗苟不弃冠冕之辞，以致民怨沸腾于内，强敌寇边于外，国祚飘零，渐趋于亡，余痛至今未绝，为文者岂可不查耶？况苏子有言，世间能恒久者，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以清风自喻，邀明月入怀，陶情养性，乐天知命，感宇宙无穷之本，入物我两忘之境，有何不可？”
       余沉吟半晌，忽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感，稽首再三以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