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故,由卫吾思想自由且精微护之,吾宁勇就死于专制而不愿苟为奴矣。吾自遇汝以来,有幸成为酒店中人,常愿天下有志士都成自由民;然遍地腐败,满街横暴,称心快意,几人能彀?净空说教,吾不能学而忘情也。语云: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夫一饮一啄中,多少离散默默上演,多少志士随而溺毙。汝若孤岛,天洪击之,佑吾不摇。吾知汝爱吾,亦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知苦乐法(法律),且以为戈,击暴救弱,启之教之,使令自由。所以敢离汝而去,不顾汝也。汝体吾此心,于不舍之余,亦以十三亿同胞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之安逸与汝赐之福利,为十三亿同胞谋永福也。汝其勿悲!
汝不知。四五年前某夕,吾为川外一学子,曾于公开场合誓言:『吾读书乃至毕业后所从职务,皆为实现宪治(宪政之治)而服务之。』言毕,群笑之。然其中有一法学教师温氏出列赞言:『善!今禁言甚之,汝竟有如此大志,其思想之独立,连民主国之民闻之亦会感叹。汝若是国奇葩。故汝生于当下,乃吾国之幸也。』散场后,便要(通「邀」)吾到一律师事务所与其主任蒋氏见面。回忆高楼一层,入巷穿廊,过前后厅,又一二折,有会客厅,厅旁一室,有一圆桌,为吾三人列席之所,畅谈国事之处。
交谈中,吾告之言:『今世之中国有二患。一谓党国禁言。一谓公权压私。以党禁言故,则使谎言洪泛。实言者恐因之而获罪,为明哲保身故而被迫随大流。故真者堕假,假亦甚假。上下互骗,无有终日。而以公贬私故,则致官争民利,上与下征利且夺之苛之,使民寡产,民怨生之。民怨起,则揭竿抗之。是地起之,彼地仿之,尔地从之。如星火燎原,祸乱始矣。祸乱起,则使上惧而慌以武平之。下民易虐,因恐兵伐故,便弃而相犯矣。或为寇盗,窃异室以利其室;或为奸商,贼人以利其身。何也?皆起无宪治故。子墨子曰:「家之与家之相篡,人之与人之相贼,君臣不惠忠,父子不孝慈,兄弟不调和,此则天下之害也。」是也。逐其缘由,是国二患故。使民失恒产而失恒心。恒产无而交相掠利。交相掠利而民民相攻。民民相攻致国国互伐。国国互伐,则天下永无宁矣。
然则察此害何由生哉?因无宪治故也。宪治者,乃以一国之根本大法保民而国之大道也。保民而国,使令民富。民富生贵,生贵而明权界,明权界而立约,立约而兴良序,良序有而法制之,国法立而纷争止,纷争止而天下定,天下定而宪治行。宪治行之,则人人兼相爱、交相利耳。若无宪治,则无法治。无法治,则人治兴焉。人治立,则党同伐异起。党同伐异起,则禁言令施之。禁言令施之,则人皆相骗。人皆相骗必使人皆相贼。人皆相贼,则强必执弱,富必侮贫,贵必敖(通「傲」)贱,诈必欺愚。由是祸篡怨恨起,当使国无安日矣。其所以起者,以不宪治生也。若要解患安邦,当令之兴也。』
问曰(温氏):『何令宪治生焉?』
曰:『当世之赖以争雄者,唯制度也。然制度之胜,不在华丽夺目,唯强韧而长存者得之。唯其长存,能待时移世易。夫立宪制兴法治而终人治,宪治生之。宪治生,当护国长存矣。今之中国,有宪法而无宪治,有法制却失法治。何以故?缘由有二。一谓一党统领之单一制度所限制之而无在野党与之监督之制衡之。一谓司法不独立以致公义缺席且判案中法官自由裁量权力过大使其心生傲慢,令律师辩案受限而短其所长矣。一党执政者,一元之治也。一元立必使宪制法制成秀美之物,仅供他人观之赏之。国法成花瓶必使人治代之。人治代之必使党高于法。党高于法必使司法为其左右之。司法受钳制必使司法党化。司法党化,独立焉存,公义何在?独立失、公义没,则法不护国。法不护国必使君民受虐,君民受虐,则人人自危。人人自危必使国基动摇。国基动摇,律法焉存?』
蒋先生听之,答言:『善!汝所言即是。然以组新党结社而为之,不可取也。因目前之国情所限,以两党或多党执政而实现宪治,终难成矣。吾之理念有三:「一谓行力所能及之事。一谓不投机取巧。一谓踏实行事。」以现实故,从事律业乃实现宪治之唯一之道也。何以故?胡温新政始,法治渐善,秩序渐复,公理回归,正义归来矣。事从律政,以辩为业,以辩善法必使法治健全。今世司法虽未独立,法官专断、民粹抗法之事时有发生,但是诸乱象,不过转型之痛也。转型若成,则国治上道,天下归安;若败,则次第失序,分崩离析矣。吾以为实现宪治,当首使司法独立令其公义归来。司法之独立与公义,系于律师辩案素养之优劣。律政精,则法判公;律政劣,则法失理,生民必怨之。……』
吾三人而后复谈许久。温先生建议吾先习法学,以备司考故。川外新设法学辅修一科,便劝速报名之。吾应之,父亦同意之。然吾初因年少血气,却未听蒋先生之劝,以组党为方便故,于北京奥运期间,于互联网上,以预备身份入一新党,且引以为傲。孰不知,吾自那时起已深陷囫囵。事后,果不期然,被要『喝茶』。吾被严肃告知,其党头领已被刑拘,将被判刑。复又告吾,若不与合作乃至抗法,将视其同党,作从犯判之;若合作且悔悟过犯,将免负刑责。吾初尝专制之威,心怯而与从之;复闻其党头领贼人行径,便坦而告之,吾与其党划清界限,且改之吾过,终不再犯矣。国保闻之,面色转喜,当免吾责。
事后,吾长吁一气。是日于户外,阴雨蒙蒙中,仰天长啸『苍天啊!吾与吾国将亡矣。』自那日起,吾便抑郁不振。除正常上课、饮食起居外,思想止已。
思想止者,形如无根之浮萍。无根浮萍者,亦是无魂之器物也。自那日后,吾便再无其他之追求,终日活得浑噩。毕业后,又无心情工作,便待业在家。家父见我如此苟活,心急如焚,却又不明白吾之心思。便指令吾参军,吾不同意之,且告与吾母。吾母知后,极力反对之。因吾嫌党禁故,恐带业入伍后而被军法肃反。入伍一事便被搁置。而后依母奔走故,便劝告吾先入职于重庆金威万豪酒店,待心智成熟后,方可再择他业。家父亦准之。于是乎,吾成为了万豪咖啡厅一员工。
万豪者,外企也。亦是吾抵御思想专制之盾牌也。为服务员虽苦,但无党文化侵蚀,且高管如兄长,常护吾心;领班如姐兮,佑吾身矣。吾便安逸于此。且常阅儒释道诸国学经典,以避市井之嘈杂,且躲帝力之淫威。然精心呵护中,吾已死之独立思想与自由精神,尽渐复活之。终因药家鑫一案故,使吾不再沉默。思想之流如超新星爆炸,令诸假太阳黯然失色。吾便将所思之结晶,倾于纸上而成初作《大道》。其以警世著且教之为人身之道理耳。
是日后,吾便将此作交于蒋先生,且将吾于万豪工作之经历及以思想之变化全部道出。蒋先生闻之,赞吾之志坚胜于常人哉!跻身于市井亦不失其独立之思想。及以问吾未来之打算。吾告之,欲从律业而备司考,复兼工作,身心劳矣。闻之,劝曰:『欲从律业,速到此所;肩负实工,以助司考。』当即速答曰:『善!吾今日便速立辞呈,以别旧业。』复又劝吾,司考通关后,专攻刑法。因新政出台,制法官专横故。其助律师辩按,自由更甚矣。
吾感慨而答言:『蒋先生,吾初不听劝,心存幻想,为投机故,结社为便,浮躁激进,终尝苦茶矣。今复于先生点拨,恍然大悟。昔日教训,果为真也。吾已知「宪治」真谛矣。古云:「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是也。欲建天楼必深其根基。宪治亦然。夫国立宪法以为治者,必根于三司分权。三司分权,必根于司法之独立。司法之独立,必根于法官判案之公义。法官判案之公义,必根于律师公德及辩案之素养。余曾闻,米国民治,则根于司法之完善;其之美者,则根于其史上26位护法神故。然较之中国,今尚无一护法出现,岂不悲哉。吾志从是业,愿得成就之日,为今之中国第一护法神也。』
蒋先生闻之慨言:『善!吾愿尽全力培养之,助汝志实现之。』
吾与蒋先生复又以国是商之,畅谈许久,方才归矣。
吾归家后,于桌前,灯下,执笔作文。思来想去,仍无从下笔。吾诚愿与汝合作终生,第以今日事势观之,天灾频现,人民相贼,污官虐私,国寡正气。吾辈处今日之中国,国中无地无时不无纷乱,到那时使吾眼睁睁看汝堕落之,或使汝眼睁睁看吾堕落之,吾能之乎?抑汝能之乎?
吾平生未尝以吾所志语汝,是吾不是处;然语之,又恐汝日日为吾担忧。吾为宪治舍命而不辞,而使汝担忧,的的非吾所忍。然汝与吾皆生今日中国,何其幸,何其不幸。卒不忍独善其身。嗟乎!吾忍悲而作辞呈矣!
呈曰:
『吾欲离去,心虽不舍,但鸿图之志誓必成之。其涅槃之痛甘愿受之。
吾受聘于万豪,在职一年有余耳。由是家父之命令,期以基层工作而坚吾之心,端吾之志,练吾之身。时至今日,皆有所长进。然父之终愿,是期望吾能成为律政精英,以成就自我。同助法治之完善。终使吾国成为三权分离而归宗之宪政民主国家而甲于天下矣。
余今有幸,受鈞儒律师事务所主任蒋先生之邀,前去会面。畅谈之余,念余爱众心切,洞深察邃。能辩所处之世,明了所负之责。复有热爱自由之情,恋执真理之念。便期望余速往之,实习津贴每月一千圆人民币已且无诸抚金保险耳。待司考通关后,专攻刑法,与随辩案,点滴之中,积累经验。以吾之思想滴灌民主自由之花。如务农事,精心栽培,使之成长,终芳香万里耳。
吾作此书,以示道别。在职中,曾有失误,或犯错误,汝为余包容之,且教之改之,受益匪浅。今作别矣,难言报答。
盖吾辈此举,事难成,道亦艰。然吾辈成就之日,离宪政治期必不远矣。』
吾如沙海中一自由花。虽被毒光致枯死,然魂已飞往三十三天。皇皇兮,巍巍兮,吾觉醒矣。
牟昊作
二零一一年五月三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