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之野有东丘,开辟鸿蒙无人迹,禽畜繁衍百代而至今,莫知其数。 丘之阳,土地平旷,乃四足之畜居之,尊者之所也;丘之阴,地低洼湿,乃二足之禽居之,卑者之所也。丘规有约:以足之多寡论贵贱也,就医添足者,可入尊籍,居丘之阳。故鸡鸭破产忍痛添二足而自矜于东丘者,不足奇也。 东丘熙熙,皆为利来,东丘攘攘,皆为利往。众类遥闻宗教之名,朝夕奉之,祈佛庇佑,必曰钱曰权。或贫或富,鲜有善施者。 日出,尊者之家则易秣而饲,卑者之家则易蛋而食。因其添之药剂,所产倍增,无不用之其极,又忌其害,故易之而食。 忽传烈马自焚,乃豕首号令,丘之南北拆迁营造,有马世代居于一厩,不从,集薪火抗命,衙役狼狠虎毒,终为火噬,众马同悲而莫之奈何。鸡鸭闻之,日夜惶惶,猫说之:“拆必有偿,或可致富也!”鸡鸭大悲曰:“当世物价飞涨,入不敷出久矣,吾辈夙兴夜寐,恨未能日产二蛋,倘圈窝不存,拆迁之资,杯水车薪,何以寄命于东丘?” 翌日,又闻号令,行攀援之赛,选任丘之法官。猫、犬、羊、鸡蜂至,聚于南丘,豕首主试,先至树顶者胜,孰知犬四足如钩,其身若燕,以半犬首之优领先于猫,众皆拜服。旋履职,收一案,两羊相斗,败者断足,胜者不知其踪,其家疑败羊害之,犬大怒,刑之,断足之羊不支,遂自供谋杀云云,犬即令斩首。居数日,胜羊归圈,云:“吾断彼羊足而惧之远遁,思归之心日切,遂归。”而败羊已毙。不日,又收一案,两牛分居已五岁,其公欲除婚约,其母不从,乃报官裁夺,犬视苦主贫且无贿,拍案而断:“其母不允,足以证之情笃。”遂判不离。 公牛愤莫能言,垂首而出,忽闻鼓乐大噪,豕首携驴乘十轮之车,疾驰北去,赴商贾之夜宴。东丘歌宴之风盛矣,且暗行黄毒之事,驴族专其市,获利巨丰。东丘之车不过四轮,而豕首及驴富贵者,以其十轮而眩世也!至暮,东丘夜会始开。主事者,猫也,极尽妖娆,荐丘之名流:豕首曰博士导师兼丘之领袖;驴曰全球五万强企业之箐英;谓羊曰著名梦幻兼情感之诗家,举座鼎沸,中间高呼及哨者不绝于耳。侍者掌灯,始授“十佳青年禽兽”之礼,豕首年逾五秩,荣登榜魁,雄鸡督众鸡产蛋之功,亦赫然在列…… 然声乐渐杳,月黑风高,暗夜茫茫,终不知东丘之所向也。
姓名:chun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