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陈柯书六月二十二日，九霄白曩者赐书问吾以科第事。教仆曰勿逞一时之意。仆非敢如此也。仆虽习计会之技，然欲师事圣贤者久矣，又欲习歌诗辞赋，并前朝文章者，岂特一时之意哉。君书语吾云，谚云，“既来之，则安之”，既习计会于书院，来年即学毕之时，何必自寻辛苦，定赴明经古文之科哉。余亦尝自问，若言志在明经，缘何择计会之科于书院？目下修习计会，将历四年，又何以不兢兢业业，辨明细，平借贷，为人收责理账耶。然孟子语云：“人恒过，然后能改。”又云：“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其余之谓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今之世也。莘莘学子，于书院择科之时，多有欲习为商谋财并驭人之术者，而不曾内察己心。至于明经、考古诸科，鲜有问津者。偶有名登榜首而欲习之者，其父母长者亦多以为痛心也。此君之所知者。吾年幼之时，尝闻语云：习筹算，明万物生克之道者，可行天下。盖以筹算诸科为重也。廿年白驹一瞬，今之世人，又以商贾驭人之道为重。由是观之，孰为重，孰为本，盖系之于人言也，岂天道哉。既非天道，彼所以言之者，盖其以商为重也。而吾以明经古文为重，欲弃计会之科从之，又何怪之有哉？吾未及弱冠而入书院，亦尝决意以计会为业，至于歌诗文章者，于闲暇之时，诵之览之，亦已足矣。父母师长亦谓吾曰：“甚矣！汝择之明也。”吾亦尝沾沾自喜，以为学成之日，高俸厚禄，余生足以恃，亦可养父母矣。然则乙丑之事，君亦知矣：仆偶感腹痛，诉之于医，本以为小疾，不期仓皇闻变。朝嬉笑游戏于水滨，夕孤灯独宿于医馆。如今得痊，实天幸也。初者未识人命如朝霞之叹，尚可以他人之志为己志。今者天假其年，焉可随流扬波？三万六千日，夜夜当秉烛。又焉肯夜夜秉烛而行违己心意之事乎？余固知其难也。仆无师长之训，又无子游子夏之才。倦于计会，愦于此身，焉与明经诸人相争。然私慕古人投笔之志，敢怀天生我材之心。书院四年已去矣，东隅既逝，焉肯更误余终身乎？实迷途其未远，焉肯至违己交病之境欤？四年亦非短矣，然吾余生又何止数十年。焉肯一误再误，至垂垂老暮，复叹愧平生之志乎？苏子于苦雨终风中语云：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舍四年之功，转赴明经之科，于吾亦可称九死南荒矣。纵此行终无果，亦可无愧平生。况吾既存此志，于科试之时焉肯落于人后。君虑吾得入明经科而终不为世所用，当此时也，则吾复归而为计会，亦无悔矣。君为吾所虑，固苦心矣。吾不愿负己心，亦必不负君。九霄白。
翻译：
给陈柯的回信六月二十二日，九霄所述前些天来信问我考研的事。让我不要放任一时的想法。我不敢这么做啊。我虽然在学校里学的是会计，但是想要以圣贤为师的想法已经很久了，另外还想学习歌诗辞赋和古代的文章，这哪里是一时的想法呢。你来信对我说，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我既然在大学里学了会计，明年就是毕业的时候了，为什么要自己去找艰辛的事做，一定要考古代文学的研究生呢。我也曾经这么问自己。若说自己的志向是想学古代文学的话，当年为什么要选择大学的会计专业呢。眼下学会计，马上就四年了，又为什么不兢兢业业勤奋工作，分辨账目明细，使账目借贷方相等，为人做收取应收账款和整理账户的工作呢。然而孟子曾说，“人经常犯错误，然后才能改正。”又说过，“内心困苦，思虑阻塞，然后才能有所作为。”这是说我的么？天下之人，熙熙攘攘；为利而来，为利而往。这就是世道。莘莘学子，在选择大学专业的时候，大多都想学习经济类和管理类，却不曾体察自己的内心。至于古代文学、考古这类的科目，就很少有人愿意去学了。偶尔有高考成绩很好而想去学这些科目的学生，他们的父母老师也大多会为之痛心。这也是你知道的。我小的时候，曾经听有句话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是因为以数理化为重。二十年如白驹过隙，如今的人们，又以商科管理类的科目为重。如此看来，什么科目是重要的，什么科目是根本，是由人们的言论决定的，并不是天生的一定的道理。既然不是一定的，他们之所以那么说，（以那些科目为重），不过是因为他们认为商科是重要的。那我认为古代文学是重要的，（研究生）想要放弃会计改去学古代文学，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我还不到二十就进了大学，也曾经决心要把会计当做自己一生的职业。至于诗词歌赋那些古文，业余没事的时候，读一读看一看，也就够了。父母老师也曾经对我说：“你对专业的选择真是明智极了！”我也曾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学成之日，能拿到高工资，剩下的人生都有了依靠，也足够来赡养父母了。然而乙丑年的变故，你也是知道的：我偶然感到肚子疼，去看医生。本来以为只是小病，没想到仓皇之间听闻变故。早上还在水边嬉笑游玩，晚上就一个人住在了医院。如今痊愈了，实在是天幸。一开始并未见识到什么叫“人命如朝霞”，还能把别人的志向当做是自己的志向。如今老天让我活了下来，又怎么能再随流扬波（没有自己的看法）呢？（有诗说）三万六千日，夜夜当秉烛。又怎么能夜夜点着蜡烛却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呢？我当然知道跨专业这件事很难。我没有老师教导，又没有子游子夏的才能。为学会计弄得很疲倦，又被自己的身体状况搞得心烦意乱，怎么和古代文学本专业的学生相竞争呢。然而我私下里十分仰慕古人投笔从戎的志向，也冒昧的怀有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心思。大学里的四年就要过去了。早年的时光已经消逝了，又怎么能再耽误了剩余的人生呢？走错路还错的不算远，又怎么能到违背本心身心俱疲的境地呢？四年固然不短，但我剩余的人生又何止数十年。又怎么能一再的耽误，一直到垂垂老矣，再感叹平生没有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呢？苏轼在苦雨终风中写道：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放弃四年的努力，转去考古代文学研究生，对我来说也可以称得上是九死南荒的境地了。纵然这次并没有达到我的目的，也可以无愧于此生了。何况我既然怀了这个志向，在考试的时候又怎么会甘心落于别人后面呢。你担心我考上之后最终还是找不到工作。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再重新去当会计，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你为我担心的事情，也是用心良苦了。我不愿意亏负了自己的心意，也必然不会亏负了你（为我所担的心）。九霄所述。
翻译：
给陈柯的回信六月二十二日，九霄所述前些天来信问我考研的事。让我不要放任一时的想法。我不敢这么做啊。我虽然在学校里学的是会计，但是想要以圣贤为师的想法已经很久了，另外还想学习歌诗辞赋和古代的文章，这哪里是一时的想法呢。你来信对我说，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我既然在大学里学了会计，明年就是毕业的时候了，为什么要自己去找艰辛的事做，一定要考古代文学的研究生呢。我也曾经这么问自己。若说自己的志向是想学古代文学的话，当年为什么要选择大学的会计专业呢。眼下学会计，马上就四年了，又为什么不兢兢业业勤奋工作，分辨账目明细，使账目借贷方相等，为人做收取应收账款和整理账户的工作呢。然而孟子曾说，“人经常犯错误，然后才能改正。”又说过，“内心困苦，思虑阻塞，然后才能有所作为。”这是说我的么？天下之人，熙熙攘攘；为利而来，为利而往。这就是世道。莘莘学子，在选择大学专业的时候，大多都想学习经济类和管理类，却不曾体察自己的内心。至于古代文学、考古这类的科目，就很少有人愿意去学了。偶尔有高考成绩很好而想去学这些科目的学生，他们的父母老师也大多会为之痛心。这也是你知道的。我小的时候，曾经听有句话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是因为以数理化为重。二十年如白驹过隙，如今的人们，又以商科管理类的科目为重。如此看来，什么科目是重要的，什么科目是根本，是由人们的言论决定的，并不是天生的一定的道理。既然不是一定的，他们之所以那么说，（以那些科目为重），不过是因为他们认为商科是重要的。那我认为古代文学是重要的，（研究生）想要放弃会计改去学古代文学，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我还不到二十就进了大学，也曾经决心要把会计当做自己一生的职业。至于诗词歌赋那些古文，业余没事的时候，读一读看一看，也就够了。父母老师也曾经对我说：“你对专业的选择真是明智极了！”我也曾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学成之日，能拿到高工资，剩下的人生都有了依靠，也足够来赡养父母了。然而乙丑年的变故，你也是知道的：我偶然感到肚子疼，去看医生。本来以为只是小病，没想到仓皇之间听闻变故。早上还在水边嬉笑游玩，晚上就一个人住在了医院。如今痊愈了，实在是天幸。一开始并未见识到什么叫“人命如朝霞”，还能把别人的志向当做是自己的志向。如今老天让我活了下来，又怎么能再随流扬波（没有自己的看法）呢？（有诗说）三万六千日，夜夜当秉烛。又怎么能夜夜点着蜡烛却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呢？我当然知道跨专业这件事很难。我没有老师教导，又没有子游子夏的才能。为学会计弄得很疲倦，又被自己的身体状况搞得心烦意乱，怎么和古代文学本专业的学生相竞争呢。然而我私下里十分仰慕古人投笔从戎的志向，也冒昧的怀有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心思。大学里的四年就要过去了。早年的时光已经消逝了，又怎么能再耽误了剩余的人生呢？走错路还错的不算远，又怎么能到违背本心身心俱疲的境地呢？四年固然不短，但我剩余的人生又何止数十年。又怎么能一再的耽误，一直到垂垂老矣，再感叹平生没有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呢？苏轼在苦雨终风中写道：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放弃四年的努力，转去考古代文学研究生，对我来说也可以称得上是九死南荒的境地了。纵然这次并没有达到我的目的，也可以无愧于此生了。何况我既然怀了这个志向，在考试的时候又怎么会甘心落于别人后面呢。你担心我考上之后最终还是找不到工作。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再重新去当会计，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你为我担心的事情，也是用心良苦了。我不愿意亏负了自己的心意，也必然不会亏负了你（为我所担的心）。九霄所述。
作者：jiuxiao2011
谢林君谏果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