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

《喷嚏录》自序之二

余年少家贫,堂皇书局不敢冒然举步,唯喜留恋于街边书肆;书破文古,而独爱其雅韵,简练隽永,意味深长,宜读宜颂,谱曲可唱。凡遇晦涩生僻者,则寝食难安,颦眉苦想。略知一二亦不胜窃喜,望文生义,囫囵吞之,独自揣摩,逐渐通畅。
家居乡野小镇,街头尽为屠门卖菜之流,相遇难见文雅之士,曾生孤独之慨叹;然三番目睹诸事,方知民间高人多矣。
尝见平素手握犁耙之老翁,躬耕于田,农夫是也,待年节于集市,书写对联,其伏案运笔,挥洒自如,吟哦文句,古雅贴切,俨然一派学究气。更有专事红白喜事之司仪知客者,文字功底深厚醇正,教坛讲台夸夸其谈者焉能望其项背。曾见一王姓学友之父,专事碗盏修补之业,偶尔客串道场祭祀,无论某姓姑翁仙去,带一纸一笔一砚,现场研磨构思,片刻长文既成,其祭文读之抑扬顿挫韵律毕至,凡闻之者无不动容。余惊叹于其文对逝者刻画之深刻细腻。
又一郭姓邻居,欲迁祖上老坟,立新碑。其堂伯于田间归,净罢泥手,借一学童毛笔,伏于石碑上,转瞬墨色碑文写就,石匠凿之而成。余悄然观摩,标准柳体是也,遂以拓片,常临之,彻夜难眠。
再一陈姓先生,农忙田间劳作,农闲街市理发为业,年逾半百,稍微闲暇,必手捧《三国志》之类古籍读本,于铺面叠腿吟哦,怡然自得。偶见伏案书写,乃义务为文盲乡亲书写信函。从未与之交谈,以为伪文人是也。某日归家,得其为族人新续家谱,展读其序,纯正文言,流畅自然,读罢而汗颜。故以为,耕读乃传统修养,乡间农夫尚且如此,况泱泱华夏,能随口为文者,又学人不知几何。
中华文苑,浩如繁星,未敢遍抚诸子百家,得一叶而张。偏爱古人笔记,叙事记人趣味呈香。久之,下笔作文,而渐成自家习气。
窃以为,文章白话,少其韵味,遣词造句,粗俗浅白,词不精文不美,此等文章如时蔬鲜菜,转瞬腐矣,焉可流芳!
今见各地城市,或以诗词放歌,或以文言作赋,海内传扬。又高考学子,文言既出,举之高榜。国学兴盛之气象日显,外有孔子学院花开烂漫,内有百家讲坛银屏灿然。俚间浅唱旧词新韵,庙堂高倡举国和谐。无论影视翻新古典,抑或士人着汉服唐装,且看千年陈酿,亦红瓷青花新颜出场。
古人惜墨如金,点睛传神,去芜存真,留更多空间于读者遐想,方得读文章妙趣,捧读而手不释卷,叹文字张力无穷而余音绕梁。今人言语铺张,旁征博引,恣意汪洋。且文字干瘪章句呆滞,结构无起伏跌宕,掩卷俱忘。
余非极力复古,而文言乃中华文化根基,倘若根基不牢,而焉能起大厦?传统文化乃国之瑰宝,文字则如图谱,而欲探寻宝藏,岂可不识图乎?国学广博,琴棋书画,品类丰富,既为修身涵养,亦为齐家之技艺,更为治天下之韬略。无论古今,熟读古籍,通文言,乃士人必修之功课,况今日天下,东方睡狮既醒,更应大倡中文之妙章。
新文言耳,流风再起,雅韵呈香。

感谢: 周中罡 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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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秋曼回文是必须的,这个可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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