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僧

曩岁秋节，闻西陵诸僧佳妙，兴游意，乃治装而行，期一佳晤。

日昃而抵于驿，以郊野宵行不易故暂次。酒肆客稀，三五而已。忽见一僧，短褐负箧，有远行色，关心而坐，座前一两素碟，清茶半盏，余异之，乃就其而歇。

僧见余，洒脱笑言，自云法号晦明，西陵僧也。余则拊掌而笑，曰“适所之也，何意遭之于斯幸甚至哉。”乃把盏细谈，评驳古今。

与论手谈弦索，皆所精擅，共言摩诘，无非妙旨。耳中所得犹明溪清流涤心荡目，中外俱明。言之初也，犹存以角低昂之意，数语之外，颇乐其能佳论妙赏，侃侃而谈，俨然名士之质，风采甚都。

“师父颇有行色，将欲何往？”

“有友一人，止在瓢城经载，忽有相思，余辄千里过之，有淮水佳茗，丹鹤清唳作邀，余又何辞其远也。”言讫而笑，会心之妙不胜多言。

疏尔昧旦，晨鸡已鸣，僧起言当去，余意未已，然挽之已渺。想念其风致，咨嗟移时。

乃复前行，见茂林之中隐有殿阁，知是兰若，打马前驱，粉垣围沓青砖扑地，残柳逾墙，桂樟参空。便系马路旁，循阶而上。

寺内丛棘遍生，杂芜没屐，了无人迹，然闳门伟殿，颇可一游，殿傍石径，绰约可辨，径直入幽，深林昏渺，殆不可见，余少怯，而欲穷之，复前行，未已，桂樟两妨，参空合抱。晓云初月辄千啭时鸣。晨风乍起则万花齐落。

朝晖放处，粲若星辰，林下点点，石径向尽，得浮图数座，塔左有碑，阳文疏落，余细辨之，约略成文。

“激湍之下，必有深潭，花开物谢，一岁一新，澄晦明俗，普救广渡，拯世匡人，大慈大悲……”

余犹可见千里之遥，瓢城月下，晦明禅师方捧盏细呷，与友倾谈，一抔浆水饮，满座淮水香，阔论疏言下，相思已慰，游魂足飨。

妙僧不可见，临风思浩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