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有兄书

壬午六月将赴七山,与子有兄书 子有兄如见,连城寅儿善德顿首再拜:

壬午之暑,得足下佳音,泠泠如冰泉。沐之,涤尽无端之心秽;聆之,招得已久之迷魂。时虽流火,仆顿觉神气有清爽尔。 仆入雁苑之幽林,自是燕雀扑翅之地,仆之翼羽必不得丰力焉。虽欲徙海万里,奋扑则终不越于蓬蒿之末。古有遗训,取法乎上得其中,仆又何能上哉?于此,不禁天问,孰之过欤?二十岁,小年也,何命之多舛?每行一步皆难如我意哉!仆便有庄周之率达,亦必发尽怀玉披褐之不知,转而又念乎天命之可畏,或有吾岂瓠瓜之慨,世无英雄之啸也。 人生一苦海,言之者必有实在之事,所持之理。故而,释迦步莲归极乐,老聃青牛返自然,孔丘乘桴浮于海,实乃古来圣贤皆如此,何况我辈孤且直。于是乎,一切之郁结于我者,言如佛曰,皆为在劫难逃也。然先贤皆能出而生之,而非溺而亡之者,何也?反而思之,庄严普渡,道法自然,铎布仁义,才是先贤之所以为先贤也。吾当思齐,师法而后成就我之不朽大道,方为溺而生者也。故孔子云,不怨天不尤人,及天生德于予者,皆可以铭我之座右矣!既为灵长于世,定当志法天行之刚健而自强不息,德比地势之慈坤以厚德载物,万不可负了此生生之大易哉!一切皆由我也,我由我心也,天何言哉!天何言哉! 吾侪弱冠之风华,思则天下,行则百姓,是也不枉赤子之情怀。世风自有所清浊,又忍能濯缨濯足焉?沧浪之中,卜居何处?孟轲之语,定能安其心;屈平之行,亦必效其美。而子建之国民,张载之四为,才是我中华之浩然正气也。我若沉沦,则失职之罪难恕,心死之哀大矣!夫子诲曰,忧道不忧贫。若不固穷,亦不后工,天下之任重,谁起之!为公之道大,谁创之!何不明乎忧乐之有先后也。血荐轩辕,民胞物与,志不可不远,而行则不可虚也。庭院之细,必自手理,劳作之乐,必自味之。于仆,则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是本位也,是高标也。夫天之生我也,便不可不为;天之有民也,更不得不为。长河之久,多有践道之先贤也;前途之远,必聚与归之同志。子曰,德不孤,必有邻。其善德乎?善德曰,谁起昆仑,我填沧海! 近来,辗转思之,确信劳动人民才是世间之至善至美者也。善欲谋之,且自拟一名曰小禾,以祈生民之丰阜,身为农家子,固不敢辞焉。不知兄以为可否?子知善德二字之所出乎?《礼》有言“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大学》有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荀况《劝学》亦有言“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秉父母之厚望,而力求名实如一,自是善德之始终也。仆虽一介书生,三尺微命,所持者万言杯水,文辞小道,雕虫之技耳!而若能上国下民,则文章亦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也。 足下幸承书裙之善,言来亦是寅儿可借之光也。仆又何困乎无人说项,作弹铗长歌哉!虽难得耳提面命之诲,而书叠青山,灯如红豆,不也佳境乎?何不善味之。如王观堂先生之境界,吾人正望断天涯,为伊憔悴,直去寻灯火阑珊之处也。 今日又撒下如许壮志,夸下这般海口,满纸荒唐,尽牢骚尔。烦辱足下忍笑卒读,仆意不尽矣。君缄封方启,墨迹未干之时,善德已赴七山深涧之荒野矣。近日,苏东坡“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及“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身”之风神,动我颇深,感我良久!佛祖初步红尘,便自入地狱,常住地狱,庄严地狱。仆昔所历,既不是九死之生;仆今所往,断不比龙潭虎穴。何敢牢骚,何必畏惧。便是也,七山之赤土,有淳朴辛劳之茧手,有真稚渴望之眼睛。二十年来,无有如五年前心连七山之行般撼我心者也。孔子云,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哀我山乡,贫病在人,滋兰树蕙,正当此季!可以告兄台者,前路有狂风暴雨,吾必在七山之茅屋,继子美而呜呼天下之寒士,万间之广厦也。凡此狂狷孤往之意,子有子有,知我心哉! 言有终时,心无宁日,与子当为韶华之幸而珍摄。

壬午七月,寅儿善德白。 戊子病历 年来小恙眷顾,性慢不去,始知吾人渐生娇气也。 乃六七月间,时感失眠乏力,声微气短,并燥热急亏,非常之诸征突显。余以为症灶必不在于身也。 八月间,愈下,色既察于人,余尚疑其在于身也。 至九月初,普天国庆,余星晨赴省城,穿人海,才三四小时,乃径在白床矣。 彼门诊大楼,难兄蚁然,天使如飞,疑非人间。排队候诊,点名者脸色难看,不如病号;坐堂者情态悠然,貌似神仙。然亲视其术也,余亦自信可以济世矣。唯其主副间之虫迹鸟语,远虑默契,必非人所能也。余始知乃在奈何水泊温柔野船矣。 凡所应查无不尽查,余蹿于科室上下,买得两手单据,主任法眼一照,大草六字论断。其色少和,徐而广告余我院世界先进者,西北独有者,外疗者,介入者,速效者,慢调者,化学者,物理者,古而今者,中而西者,根除者,康复者,才试露其收费之高低,余言乃教书者,医保者,乃大喜。致缴余巨资以为质,乃罢。 明日,例行常规,天使一声哎呀二声抱歉,连扎三针,注水数瓶,及入雅间,七手八脚,完全走光,蒙面者巧言相诱,遂游刃有余矣。呜呼哀哉!此野蛮缺德之文明术也!教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安安稳稳,琳琳沥沥,一秒一秒,四千二百余秒钟。若非心有可思念者,余必半途而废矣。余不知关云长去毒肉之刮骨也,云长亦不知余死活人之憋溺也。余正两股颤颤,深感大男人之难作时,蒙面者告余:“欧凯!此法固然也。导液!”呜呼哀哉!余得三十年未有之爽哉!又告余曰:“汝当多饮而频溺,或有刺痛,可忍也。”余瘫赖于床,良久。 后几日,既醒则注水多时,每独臂解手,忍痛厕中一刻,浑身汗透。过午,一人觅食街外。晚时,可得安宁,僵挺小床,余赖所思,病味亦佳。如此,不知余已旷工离校七日矣。乃急遵其嘱而返。 而后两月,每逢周日,则半夜登程,食不得暇,乖受遥控。复查注水,遍选器术,匆匆半天,挥金如土。然沉疴不愈,新疾丛生。余其真病于身乎?抑或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利乎?黄昏返车,木然于座,乃忘乎所以,常想:大医果精诚,余心换伊心,或为灵丹妙药也;然其邈远崇高如希冀世间人无病乎?

戊子冬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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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小宝不错的两篇文字,只是排版很乱。
  2. 开心凡人文章不错,呵呵
  3. zihuzheye同感。 文字写到谆谆有理,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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