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歪传

易公中天,字正日,湘楚长沙人也,少时无赖,有汉祖魏武之风。一晚私入某富家,撬取板砖,怀揣而出,为家主所觉,召众追之。公速遁,富家老小抡棍扬炬,逐之不舍,而沿途喧哗,惊起四方,和者更众矣。公鼠窜街巷,不得脱,赖有急智,遽投粪池之中,狡藏身形。追者数百,鼓噪多时,汹汹寻公而不获,乃返。公始跃出,砖犹在手,摇曳道上,昂然归去。至家竟不洗浴,起居如往常。每每顽劣若此也!

乡邻乏公久矣,阖家亦然。易翁媒聘河东村师氏女,思以婚娶正公。喜筵之日,群宾皆惊师氏殊丽。独公之所见,黄鬃冉冉,钩牙颤颤,摇首有咆哮意。公指而叫曰:“此狮兽也!汝等欲谋命乎?”跌撞将走,为众亲所执,拘于房中。公乘夜色,破窗潜出,于道中攀车而去。

公随车颠箥,不知几昼夜,终至一城,名曰伊宁。公由是居之,了无羁绊,得返璞之真性,飞扬度日。

某夕,与诸友获羊两三只,往郊野烤炙。哧哧油下时,忽群狼现。众人四下奔窜,惟公傲挺,朗声笑曰:“喜羊羊者,吾之契兄也,尔等欲食吾,可也,何未掘坑自备?忍将己骸曝于野乎?”

群狼惧甚,俯首不敢近,乃捕其余。是以诸友皆毙,而公独免。

公归城内,浪荡如以往。街中有疯汉,喜自掴,见公而异之,呼曰:“噫!此子乃管、乐之资也,何自贱若此?罔顾天赋,罪何深也!”乃取怀中一书,予公曰:“吾有治论数篇,今当予汝。汝应奋学有成,莫负苍生事。”言讫,劲掴双颊,牙崩血飒,捂口疾去。

公得书而观之,其有名曰:《如来神章》。

公如获阿娇,乃辟径山野,结庐闭户,数十载不出。

然不出则已,一出非人。忽一日,大河呜咽,巨壑轰鸣,万里云黯,六月飞雪。公击掌破庐,登顶一啸,直下三百里,踏行以歌,声彻云霄。有眢目善卜者,眺而叹曰:“圣哲入世,天下治焉!”

公慨然东赴,游历数省,以择良木。自思姓中有日,名中有天,字中亦有日,双日在天,煊赫之威,意炎夏也,兼有中正二字,意师表也,遂定厦门学府,拜金口玉牙正教授。

公蕴经纬之才,衔匡扶之志,学府传道,所及不过一室之众,公意颇不足。时京华央视,集百家大贤,论经弘道,播示天下。公巍然北上,仗九尺之躯,镇三尺之台,展四方之口,穿云破雾越历朝,正反三国两汉,褒贬成败兴衰。

未几,公即尽得风骚,辞藻之锦绣,体态之超逸,义理之精微,华采之灼灼,一时冠绝九州八表。簇拥所至,落膝顿首于公之屣畔者,纷纷然岂止千万计耶,声誉之隆,人望之重,自古未出一人也。

公既正襟危坐于人前,复弹冠雀跃于门后,抚掌自笑曰:“愿初遂矣,始为肇端。”忽念及伊宁疯汉,自云:“彼吾师也,不敢忘。”

公万里西去,访之数日,于野窠中得一枯槁老叟。叟见公大笑曰:“汝来矣,吾将去。”正是昔人也。

公稽首,唏嘘不能言。叟不豫曰:“吾好妄语诳人,以为乐,而后自掴,以为惩。今将死,有善言告汝。”

公止泣,叟乃曰:“天下之事,天下之人不可定也。拔山之力,不能自举,万邦之主,未逾百龄,此皆天道制人之法也,人中之雄杰,宇宙之蝼蚁耳。天行之常,且健且刚,天下莫忤之,徒为天上笑。汝乐水之辈也,有沛然之智,或作原上大江,奔腾肆恣,人将缚而用之;或作幽谷冷溪,澄澈流转,兽将涉而饮之。终致何所为,汝当自决也。”

公闻叟言,心绪杂然,如坠茫茫,半晌不能答,回神再看,叟竟逝矣。公忆前事,忿忿叹曰:“皆云造化弄人,师乃造化耶?”掴叟,殓而葬之。

公自东还,恍惚憔悴有月余,遂改故习,拒朱门之召,绝华筵之邀,自隐于蔼蔼学府,但开卷、着笔、宣讲而已。累日之下,所著颇丰,桃李亦众。

如是廿载,公归故里,筑别院于山间水畔,闲赏风月,漫谈空玄,逍遥去岁,以百寿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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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沁园春雪文言文功底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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