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赋

客自河东归，啧啧称美。谓表里山河，气象恢弘；尧舜京畿，风物郁毓。夫河东者，大抵今山西也。《禹贡》曰“冀”，《周礼》分“并”，乃华夏文明滥觞处也。盖开辟鸿蒙，五行乃定，壬济坤载，泽洎苍生；帝躬稷稼，流衍蛮荒。是故，亿万子孙唯炎黄是宗。遂感而赋之：三晋其属，九州之序。宿列觜参，霍镇灵地。枕浩浩长河西眺，纵览崤潼壮色；倚巍巍太行东瞰，尽骋燕赵豪气。北崇恒山之岳，摩青霄以峥嵘；南亘中条之岭，抗长天而峛崺。中仰清凉之庄严，悠悠方外钟磬；复叹吕梁之崔嵬，茫茫塞上风烟。嵯峨也悬瓮，源涌潺潺之溪，其美则毓五千年并州之秀；峣屼乎管涔，川流汤汤之汾，其德乃滋八皕里沃野之养。更著雁关险，龙门奇，云冈妙，壶口胜，平遥古。此则洋洋大观，泛泛之况。于是乎追远古之余思，访前朝之遗尘。或云混沌之年，杳渺之纪，娲皇炼石，尝取五色以补天；后羿弯弓，乃射九日而安民。噫！是闻瑰异，斯怀浪漫。迨而舜居妫汭，躬耕历山之畔；禹都安邑，疏凿孟门之壁。桐叶封弟，俾信孚之昭宣；夷齐采薇，成义士之垂范。重耳去国，乃成霸业；介推拒封，厥有寒食。至若风流人物，灿若群星。江山代序，才彦辈出：魁曜文曲，荀夫子箴言劝学；气冲牛斗，蔺相如怀璧使秦。杨雄言讷，岂靡斐亹之赋？卫铄婉约，居然书圣之傅。滕王阁前，一介神童绚采作序；玉门关外，七绝圣手豪放出塞。诗吟千秋之美，王季凌登鹳雀楼；文起八代之衰，柳子厚运生花笔。犹有彦远《画记》，诠丹青妙谛于典论；司空《诗品》，指歌风体性于宏议。斯皆青史彪炳，士林美谈。人文既富，然天赋地藏，物产也殷：夸煤海于大同，誉铝都其阳泉；惊铜城之垣曲，叹铁乡乎长治，是以声闻四海，富甲一方。杏花村里，天地精华酿琼液，酒香之史当追南北朝；清徐县中，粱菽粹美酢陈醯，醋醇之源可溯春秋时。物产既丰，货殖隆盈。东渐西出，晋商攘攘天下利；诚来信往，票号滚滚四方财。若夫江山秀美，英雄倾心；国家兴亡，义士奋身。犹记平型大捷，顿挫倭酋之焰；百团会战，乃扬中华之威。荏苒岁月，勿忘忧患；风云幻化，民族当强！壮哉黄河，万里洪涛东入海，伟哉太行，一曲大吕唱雄风！
翻译：
有人游览河东归来，（对它）不停地称赞。说外有大河，内有高山，气势十分宏大；尧舜故都所在，那景观文物都十分丰富而精美。这所谓河东，大概相当于今天的山西省。按《禹贡》的说法，它曾隶属冀州，而《周礼》又划分它为并州，这里正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当初洪荒年代，先民就发现了五行（金木水火土），（正是）河水滋养，土地生产，上天将恩惠给了广大生民，而黄帝亲自实践，后稷教人耕种，（终于将文明）流布到很远的地方。所以说，（中华）亿万子孙后代，都以炎帝黄帝为民族先祖。（我）于是受到感动而作此赋：（河东）隶属三晋区域，（冀州）排序九州首位。星宿分野为觜辰参辰，它曾是霍山镇守的美好之地（《周礼》曾说：“河内曰冀州，其山镇曰霍山。”霍山，又名霍太山，位于今山西霍县东南）。卧在波涛汹涌的黄河岸向西眺望，依稀可见崤山潼关的壮丽山色；倚着高大雄伟的太行山向东俯瞰，鼓动着的全是燕赵之地的豪放气息。矗立于北的恒山峰峦，直插云霄，一派峻兀景象；横亘在南的中条山脉，似乎为抗衡苍天而排开连绵的崇岭。中间仰望庄严的清凉山（五台），耳闻寺院传来的悠扬钟声；又感叹吕梁那黄土岩石混杂的大山，目睹塞外苍苍茫茫的风光。高耸的悬瓮山，源源不断地涌出潺潺的晋溪，它的美好哺育出并州（太原）地区五千年的秀丽；峻险的管涔山，流来水势浩大的汾河，它的恩德滋养着八百公里的肥沃土地。还有那雁门关的险要，龙门的雄奇，云冈的妙相，壶口的胜观，平遥城的古风。这就是它丰富多彩的景象，（我只是）泛泛作了概括。在这里，追寻远古仁人的思想情致，探访前代遗留的踪迹。有人说：在那混沌岁月，遥远时期，女娲烧炼石头，用五色岩浆补上天的漏洞；后羿张开弓箭，射下九颗烈日使百姓平安生活。这故事听上去美丽神异，表达的则是浪漫情怀。到了后来，舜帝居住妫汭，亲自在历山脚下耕田种地；大禹建都安邑，疏凿孟门的山壁导引黄河。周成王兑现游戏之言，将唐封赏给了弟弟叔虞，从而使诚信得到广泛宣明；叔齐、伯夷不做周朝之官，隐居首阳山采食野菜，成就了忠义之士对后世的示范。晋公子重耳曾因避开迫害而离开晋国，但后来终于成为春秋诸侯的盟主；介子推坚决不受晋文公的封禄，隐于休绵山，晋文为逼迫他出山，竟放火焚烧，介子推宁死也不出山。相传，后来晋文公很伤心，规定每逢他的忌日都不得动火烧饭，所以民间就有了寒食节。至于那些风流人物，更是灿烂得如同天上群星。江山迭相更代，才士层出不穷：文曲星魁光闪耀，荀况谆谆教诲人们勤奋学习；怀着大义凛然的冲天怒火，蔺相如带着和氏璧出使秦国。杨雄说话结巴，不善言谈，但他却写出文采斐然的赋章（注：杨虽为蜀人，但他曾洋洋洒洒写下歌颂晋地的《河东赋》）；卫夫人柔美纤弱，可她做过书圣王羲之的老师。在滕王阁上，被誉作“神童”的王勃潇洒写下华丽序文；于玉门关外，人称“七绝圣手”的王昌龄满怀豪情走向边塞。诗歌吟出传承千秋的美感，（这是）王之涣登上了鹳雀楼；能使衰微八代的文坛写作重新振作，（这是）柳宗元在运作那支生花妙笔。还有著作《历代名画记》的张彦远，他通过经典论述诠释说明了绘画的要旨；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则通过比较和评价，阐明了诗歌的不同风格。这些都是光耀历史的人物，是读书人口口相传的美谈。既然它的（历史人文）如此灿烂，那物产则也秉承天地的赐予，十分富饶。（人们）总是夸奖大同蕴藏的煤田象海一样宽广，称誉阳泉是产铝的都市，惊讶富有铜矿的垣曲简直就是座铜城，感叹长治是铁的家乡。这就使得它名声传播四海，其矿藏富饶程度冠居一方。而在杏花村里，（人们）用天地产物的精华酿造出琼浆玉液，那酿酒的历史应当起于南北朝时期；在清徐县中，用上等高粱豆类酢制陈醋，那酸醇的源头可以追溯到春秋年代。物产丰富了以后，商业也就兴盛发达起来。东进（江淮），西出（秦陇），来来往往的晋商赚取的是天下人的利；而凭借诚信经商，（山西）票号流通的都是来自四方的财源。江山如此秀美，让英雄们满怀眷恋；每遇国家危难之际，忠义之士奋身而起。我们还记得平型关大捷，顿时打击了日本侵略军的狂妄气焰；那百团大战，充分展示了中国人的威武勇气。（如今）岁月已不知不觉过去，但我们不能淡忘忧患意识；在世界风云变幻多端的时刻，我们的民族更应当强盛起来。豪壮啊黄河，奔腾万里流向大海；伟岸啊太行，奏起那“大吕”洪钟而放歌民族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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