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鬼狐

嘉恒兄过访，言及读书。嘉恒曰：“近读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心有疑焉。纪晓岚谈鬼说狐，有闻有见，言之凿凿。以其人身份，断不至信口雌黄。然自我有生以来，虽于鬼狐之说有所耳闻，终未亲见之也。近年则鬼狐之说愈鲜有闻。何古之多鬼狐而现时则无！抑古之人欺我哉！”
予笑曰：“时矣哉问也！六合之外，圣人虽不论，却为存也。易云‘知鬼神之情状’，老子云‘其鬼不神’，庄子云‘鬼神守其幽’，孔子亦云‘敬鬼神而远之’，再云‘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岂鬼神不存而圣人论之哉！”
嘉恒曰：“然则鬼蜮狐魅，今安在焉！”
予告之曰：“世人有言：人渐浇讹，不及纯朴。却不知浇讹之人殆非人也，盖鬼蜮狐魅之托形也。吾兄不见：沐猴而冠，恋位贪婪，欺上瞒下，大言不惭，翻云覆雨，专势擅权者，岂非精也耶！唯利是图，手眼通天，良知尽丧，伪善售奸，残民以逞，坐拥金山者，岂非怪也耶！妖冶淫荡，肉欲泛滥，水性杨花，无耻厚颜，追富逐贵，勾四搭三者，岂非狐也耶！摇唇鼓舌，舔痔趋炎，搬弄是非，渔利偷欢，装逼炫耀，巧言善变者，岂非魅也耶！有恃无恐，横行暴慢，心狠手辣，冷漠凶残，草菅人命，全无底线者，岂非鬼也耶！含沙射影，弱智脑残，行尸走肉，睁眼闭眼，同流合污，媚骨奴颜者，岂非蜮也耶！盖因妖魔当道，则有魍魉肆意，孔子云‘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岂虚言哉！古之人诚不我欺也。”
嘉恒首肯曰：“孟子云：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纪氏所载，幽冥之鬼狐犹且避人。当世鬼狐则恃形恣欲，无所不用其极，果非人也。非人者道长如此，无怪乎为人君子者道消也！”
予以为然，更申之曰：“佛云：人身难得，正法难闻，东土难生。今世之妖魔精怪，鬼蜮狐魅，受天所赐，既得人身，又生东土，而行祸乱残贼之事，是不惜福也，天谴不远矣！吾兄拭目可也。”